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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唐昌跃(丽水市作家协会会员)
  也许是小时候都跟随外婆长大的缘故,很长的一段时间,我都忽略了母亲在心中的位置。

  自三岁开始,由于母亲每天都要起早摸黑地干农活,我的生活起居都交给了外婆照顾。日子久了,在我的眼里似乎外婆更像是母亲。

  母亲十六岁那年,外婆就硬将她许配给了大她八岁的我的父亲。虽然极不情愿,那个年代大多的事情都身不由己。母亲是一个孝顺的女儿,不敢惹外婆不高兴,只好认了命。

  因为父亲上班的地方离家甚远,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小住几天。家里繁重的农活,便都由母亲一人包揽。

  儿时的我体弱多病。每次严重时,母亲都要背着我走三四十里的崎岖山路,到乡里的医院看医生。记得六岁的那年冬天,我高烧几日不退,屋外又飘起了雪花,可急坏了母亲。母亲一咬牙,撑着一把大伞将我背上,便朝着医院的方向快步走去。雪天路滑,母亲和我一连摔了好几个跟斗。受了惊吓的我一路嚎啕大哭,母亲只好脱下自己的旧棉衣,将我严严实实地裹好;路边找来一根树藤,把我紧紧地绑在她的背上。厚厚的积雪根本无法认路,每走一步,她都要将雨伞作为拐杖;探清虚实后,然后侧着身子,用一只脚踏实地踩稳了,才敢把另一只脚向前挪动。可累坏了母亲,没走几步,便大汗淋漓,气喘吁吁。几阵刺骨的山风吹过,我感觉母亲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地发抖。母亲转过身问我:“冷吗?”我说:“不冷”。有母亲厚厚的棉衣裹着,还有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,当然不会冷。天黑前,总算是赶到了医院。我的病好了以后,母亲却受了风寒,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不能起来。

  跟随外婆一直到十二岁,因为转学的缘故,要到离家较远的学校上学,一个学期才能回家一两趟。在外孤单的日子里,心里天天都想念外婆,想念在家时外婆的万般宠爱。偶尔也会思念起母亲,那时的我略有懂事,渐渐的也体会到了母亲的含辛茹苦。

  我的印象中,每次见到母亲,不是挑着沉重的担子,就是在田里地里不停地忙农活。自懂事以来,从未见过她在家好好休息过一天,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。庄稼活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的,处处都是一把好手。就因为她不仅勤劳又会精打细算,家中慢慢的也算是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。

  母亲是有着五十余年党龄的老党员,曾经担任过村支书、委员及妇联主任。在当时的年代,她老人家还算是有点文化的,她读过初中一年级,且品学兼优,可惜家里实在太穷,根本无能力供她再上学。伤心欲绝的她,只能眷恋不舍的含泪离开母校。所以后来无论再苦再累,她都千方百计的供我们姐弟四人求学,本来我的成绩最好,当时母亲都以我为荣。可惜我最终未能踏入大学的校门,成了她老人家的一大憾事,我至今都还是觉得亏欠她老人家。

  几年前,母亲因为生了一场大病,要动大手术。我在外地工作毫不知情。母亲怕影响我工作,便几番交代家人们无论如何要瞒着我。一直到母亲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,大姐考虑到母亲的病情严重性,还是偷偷给我打了电话。当我匆忙地赶到医院时,母亲已完成了手术。她微闭着眼睛,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。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花白的头发,说声:“娘,我来看你了......”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。

  母亲虽然性命总算无忧,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。特别是父亲又因中风后半身不遂,生活无法自理,母亲的担子便愈加沉重起来。为了照顾好父亲几乎就剥夺了她所有的个人空间。但她从未在我们面前发过一句牢骚,所以很多时候,我们都忽略了母亲内心深处的那份苦痛,都糊涂的以为坚强的她可以承受一切。其实她已经老了,不再是那个曾经不畏任何困苦的母亲。

  几年前我在城里买了房,接双亲来住了一些时日,但仅几个月的时间,母亲就带着父亲回了乡下。虽然嘴上说还是喜欢乡下的生活,其实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。母亲为了儿女,可以无私奉献一切,时常扪心自问,我们又为她做了些什么?

  由于我原来的工作,平时几乎没有一天休息的,所以一年下来只能在过春节时,短暂地陪陪她老人家。每回家一次,母亲就会显得愈加苍老一些,脸上长满了如水荡漾的皱纹,霜雪已浸染了大片发际,逐渐佝偻的身躯,本来个子不高的她显得更加的矮小。牙齿也一个个相继脱落,说话漏着风,有时一句话说几遍我也听不清楚。眼睛也老花了,电视上的字基本都看不清楚,一边和我们说着话,一边又在打着瞌睡。

  后来哥哥在衢州买了新房,接双亲去过了一个春节,让母亲开心了一些时日。因为哥哥是姐弟中最后一个买房的,也算是了却了她老人家的一桩心事。我们姐弟四人商量好了,无论如何都要让父母亲呆在城里,和我们住在一起,也算是敬上一份孝心。真的不忍心再看到母亲的操劳和内心的孤单。但我次年的正月到衢州见到她时,发现她住得一点都不安心,她又跟我说起:“还是决定要回乡下老家,那里菜可以自己种,水不用花钱,还可以采些茶叶种点四季豆卖几块钱,给你们做儿女的也减轻一些负担。现在自己还能行,等到哪一天要是躺在床上,真的动不了了,还是要靠你们照顾的......”

  我在衢州陪了父亲母亲四个晚上,回程时母亲一定要送我到车站。车要开出之前,母亲将我的衣服领子拉了又拉,说我的衣服怎么穿得那么少,都四十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。又将我的脸摸了又摸,说今年又瘦了,是不是每天光喝酒不吃饭?我发现母亲的手又冷又糙,掌心全是老茧,指节粗大,长年的劳作,一个个手指都变了形,这哪是一个女人的手?

  随着汽车缓缓地开动,母亲一边偷偷地拭着泪水,一边用力地对我挥着手,人群中的她显得愈加瘦小,是那样的弱不禁风。我侧着身子望着母亲,直到最后在我的视野中完全消失,眼泪终于挣扎着涌出了眼眶,止不住地往下淌。


作者简介
  唐昌跃,男,1974年出生,现供职于遂昌县建设局,丽水市作家协会会员,遂昌县作家协会副秘书长,至今已公开发表散文、小说二百余篇,曾在文化部及人民日报举办的文学赛事中获奖。


  监制:曹善君
  采编:徐素红 编辑:王俊
  纠错:409138777@qq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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